原創 雷向波 IT老友記 收錄於合集#每日優鮮 7 個 #社區電商 18 個
公眾號 | itlaoyou-com
來源|地歌網
作者|雷向波
編輯|韓志鵬
每日優鮮成瞭“每日憂退”。
2022年6月初,由於股價連續30個交易日跌破1美元,每日優鮮收到納斯達克的“退市”通知函,要求公司在180天內,即2022年11月29日之前重新符合最低股價要求。
每日優鮮的美股“旅程”岌岌可危。
自去年6月25日上市首日破發以來,每日優鮮的股價就在不斷下滑。進入2022年後,其股價更是快速下泄,目前股價為0.257美元,和上市時的11美元高點縮水瞭98%,市值僅6049萬美元。
每日優鮮成立於2014年11月,由曾在聯想集團供職十餘年的徐正和曾斌創立。
2015年時,每日優鮮在北京望京建設起業內第一個前置倉,其創新的生鮮電商模式,曾吸引百億級投資。
天眼查數據顯示,每日優鮮上市之前已經完成瞭10輪融資,融資總額超過15億美元。投資方包括青島國信、青島市政府引導基金、陽光創投、中金資本、老虎環球基金、騰訊投資、高盛集團等知名機構。
不差錢,使得每日優鮮快速擴張,但一直燒錢終究不可持續。截至 2021 年三季度末,其持有的現金及現金等價僅為 21.72 億元,遠低於流動負債的32.23億元。
同時,去年三季度,每日優鮮的毛利率降為12.3%,同比減少4.3個百分點。
伴隨退市風波背後,每日優鮮近來“麻煩纏身”:因未能及時提交2021年報而收到警告函,被曝自去年下半年開始拖欠大量供應商的款項……
每日優鮮為何從資本眼中的香餑餑,淪為人厭人棄的“退市兒”?
“欠款”風波
合作不到三個月,李準毅然選擇退出每日一淘。
李準是華南地區一傢倉配服務商的負責人。2021年4月,每日一淘聯系到李準的公司,希望能建立合作。
每日一淘成立於2018年,是每日優鮮旗下孵化的精選制會員電商平臺,“業務形態類似於傳統電商渠道。”李準說。
“簽訂合同時規定的賬期是一個月,但在後來的合同執行期裡,合作款並沒有按照規定賬期來支付。”李準表示。
合作到瞭第二個月,每日一淘方面告訴李準,公司準備自建倉庫,屆時會將合作商倉庫的存貨送到新的自建倉裡。而此時,李準的公司還未收到第一個月的合作款。
李準表示,最開始對方(每日一淘)的業務員不對賬,對賬後又說有問題不付款。他認為作為服務商自己每天都會提報對賬單,即使有問題隻要核查往期對賬單就能很快解決。
一面要求服務商配合運走貨物,一面拖著賬款不付,李準已經感到與每日一淘合作中存在的“貓膩”。“到6月給我們付款瞭,結清款項我們就中止瞭合作”。
如今,每日一淘的微信小程序“每日一淘精選”還能正常登錄,而旗下關聯的公眾號“北京每日一淘共享科技有限公司”和“每日一淘官方報道”,前者更新時間停留在今年2月,後者則從去年6月就已經停更。
目前,李準身上發生的事情,正在更多的每日優鮮的供應商中上演。
根據多傢媒體的報道,每日優鮮拖欠瞭大量供應商的貨款,一位內蒙古的羊肉供應商表示,自2021年10月起每日優鮮就拖欠瞭貨款,到2022年1月都沒有回款,四個月欠款額300萬元。
該供應商表示,每日優鮮目前給出的解決方案是,今年下半年起分三筆還完,每筆100萬,間隔一個半月到兩個月給一次,到年底結清。
每日優鮮2021年第三季財報顯示,截至去年三季度,每日優鮮尚未支付的供應商欠款凈額達到16.52億元,同比增加34%。這些應付賬款裡包括三大類供應商貨款、外包配送公司運費、營銷服務提供商的服務費。
而在黑貓投訴平臺上,也有供應商投訴每日優鮮欠款,一位投訴人表示從去年開始就被拖欠貨款,“打電話、聯系對方十幾次都沒有解決。”
無故拉長賬期、拖欠供應商貨款已不是個別現象,對每日優鮮而言,這也是其資金流緊缺乃至陷入更大經營危機的預警信號。
財報數據顯示,2021年第三季度,每日優鮮歸屬於普通股股東的凈虧損約為8.9億元,相比上年同期擴大一倍之多。
而從2018年至2021年前三季度,每日優鮮凈虧損分別為22.32億元、29.09億元、16.49億元、30.17億元,累計虧損近百億元。
同時,2018年至2020年,每日優鮮的經營現金流一直為負,分別為-17.24億元、-19.67億元和-16.12億元。
“供應商欠款”事件猶如一根導火索,再度暴露出每日優鮮深陷虧損漩渦的尷尬境地,而四年內百億級別的虧損額,更是宣告每日優鮮“以市場換利潤”策略正在失效。
前置倉模式困境
“以市場換利潤”,這一策略的核心就是通過縮減市場規模,相應降低投入費用,低成本運作以換取更大的利潤空間;這也是每日優鮮近一年的核心策略。
例如上市前夕,每日優鮮的前置倉數量持續減少,從高峰時期的1500個降至631個。再比如,在每日優鮮曾號稱要投入10億元的上海市場,其過去一年的策略更強調提升單倉日單量。據地歌網瞭解,2021年6月左右,每日優鮮還在上海開啟瞭“打造100個日單量1000單的前置倉”的行動。
與過去一年大舉開城開倉的叮咚買菜不同,每日優鮮更加註重深耕運營,將成本投入到激勵和補貼用戶方面,通過提升單倉日單量來實現盈虧平衡。
不過,再怎麼節約成本,每日優鮮都逃不出前置倉的模式困境。
前置倉模式以線上購物+即時配送為核心,是“產地-分選中心-前置倉-用戶”的供應鏈模式。在選址覆蓋上,前置倉將生鮮等商品儲存在距離用戶1-3公裡內的社區。但前置倉模式盈利能力較弱,客戶流量的獲取與轉化困難,且履約成本無法大幅下降。
對於每日優鮮而言,履約費用居高不下,增長依舊靠虧損燒錢,且缺乏價格優勢。
2021年第三季度財報顯示,每日優鮮的履約費用達到6.379億元,雖不及叮咚買菜的23億元,但在更少的單量規模下,每日優鮮的每單履約費用也超過22元。
同時要提供“半小時達”的極致服務效率,履約成本更將高企。
而市場方面,除北上廣深及個別新一線城市外,前置倉系在二三線城市和更下沉的市場中,對用戶的吸引力甚至不及菜市場和本地的生鮮品牌。
咨詢機構久謙中臺的分析也指出,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的消費密度,足以支撐2-3傢生鮮電商平臺盈利,而在二線及以下的城市中,消費密度不足,很難對沖前置倉的成本。
履約高、難下沉,前置倉模式的固有問題,無疑是嚴重影響瞭每日優鮮的“以市場換利潤”策略。
財報顯示,去年三季度,每日優鮮的毛利率降為12.3%,同比減少4.3個百分點,每日優鮮表示這主要是由於向顧客提供的折扣、優惠券和激勵措施有所增加。
而在商業策略的背後,運營、供應鏈等實力是否過硬,也是對每日優鮮發展能力的關鍵考驗。
上海某每日優鮮前置倉
傢住上海的周博,經常在叮咚、美團買菜等平臺下單,最近他發現小區附近不到200米的地方開瞭一傢每日優鮮的前置倉,但他在每日優鮮買的商品,依然需要30甚至40分鐘才能送到。
周博到每日優鮮的前置倉去詢問,工作人員表示,可能因為該站點是新開的,後續情況會慢慢改善。
有業內人士認為,前置倉訂單的配送效率和平臺算法能力也高度相關,“訂單如何匹配到最近的前置倉,如何給騎手規劃最快送達路線等都考驗算法能力。”
顯然,每日優鮮的一筆訂單要即時送到消費者的傢中,背後是站點選址、騎手數量、算法能力和倉內SOP(標準作業流程)等多方因素達到最優的結果,也是對上述綜合能力的重復考驗。
不僅是算法和運營能力,在供應鏈方面,截至2021年三季度,每日優鮮在全國擁有近200個“優鮮農場”直采基地,相比之下,叮咚買菜合作的農業直采基地達到瞭540個。
商業模式的“怪圈”無法跳脫,在硬實力上每日優鮮也還需“補課”,在推行“以市場換利潤”的策略後,每日優鮮反而少瞭市場、丟瞭用戶,又多瞭虧損。
根據Questmobile數據,2019年第一季度,每日優鮮的MAU(月活躍用戶數)為680萬,叮咚買菜為81萬;而到去年9月,叮咚買菜的MAU達3471萬,同比上年增長94.2%;每日優鮮MAU為900萬,同比增速僅15.5%。
現在,身陷困境中的每日優鮮,還能寄希望於何處?
寄望何處?
“若每日優鮮繼續重點做前置倉到傢業務,至多也隻能在生鮮和快消領域占到6%-7%的市場份額。”每日優鮮合夥人兼CFO王珺曾表示。
於是乎,主業之外,每日優鮮做起瞭零售雲和智慧菜場,並收購無人便利店品牌“在樓下”,發力智慧零售等平臺型業務,去搶占“25%乃至40%的市場份額”。
尤其是智慧菜場,這是每日優鮮近期重點發力的新業務。
據地歌網瞭解,每日優鮮的智慧菜場主要分佈在華東、華北和華中等區域,包括江蘇、安徽、江西和湖南等省;截至去年9月底,每日優鮮已經簽約瞭73傢菜場,其中52傢已經在運營中。
目前,每日優鮮的智慧菜場,軟硬件的智能化水平和傳統菜場相比有大幅提升,包括配備監測客流的攝像頭,以及線上可查詢、可追溯的價格標簽等。
不過,菜場的數字化升級並非“新生意”,阿裡、美團都有嘗試,但僅僅是在技術上升級傳統菜場,卻不在“貨”的邏輯上改造選品、流通的整體鏈路,智慧零售的革新仍然隻停留在表面。
同樣的問題也是每日優鮮需要註意的,有業內人士透露,現在智慧菜場選擇的檔口經營者,通常都是給傳統菜場供貨的傳統經銷商或品牌商。
當然,每日優鮮遭遇的困境,也不僅是發展第二曲線不利。
2015年時,每日優鮮剛在北京望京建設起業內第一個前置倉,之前每日優鮮采取傳統快遞模式,利用順豐發貨,但冷鏈物流成本高,且運輸損耗大。
之所以選擇前置倉模式,是因為當時每日優鮮的團隊發現用戶更願意使用“即時到傢消費”,於是每日優鮮采用“分選中心+社區微倉”的冷鏈物流模式,做及時交付。
2016年7月,每日優鮮宣佈在北京已實現區域性盈利;但在生鮮電商“規模不經濟”的模式陷阱下,每日優鮮顯然沒能將北京的成功推及全國。
不同的城市之間,同一城市的不同區域之間,消費水平和習慣都可能差異巨大,這意味著前置倉平臺要采取更精細化的運營策略、付出高低不同的成本,以確保不同區域的前置倉單量能持續上升且保持穩定。
但到最後,前置倉平臺往往也“等不來”規模化盈利。
從區域盈利到全國盈利,前置倉平臺在一個城市或區域內“做深做專”的運營能力,總是難以在全國市場奏效,這也是每日優鮮、叮咚買菜等一眾玩傢面臨的通病。
如今,前置倉平臺幾乎都在尋找出路,叮咚買菜試點瞭食材B2B、早餐便利店等業務,但僅限於在上海大本營開展,基本都處在實驗階段。
美團買菜在去年開始效仿樸樸,擴大前置倉站點的面積,開建1000平米左右的“大倉”以擴充SKU,提高單倉客單價。
不過,樸樸的優勢在於長期深耕福州市場,早期面對藍海市場且服務水平“有口皆碑”,積累瞭足夠深的優勢,後進入的永輝到傢、盒馬等玩傢也都難以吃下福州市場。
答案並不容易找到。
在2020年新冠疫情發生後,每日優鮮的客單價一度漲到120元,資本紛紛“追捧”前置倉行業,這一資本熱潮也最終促成瞭叮咚買菜和每日優鮮的上市。
但是,潮水褪去後,往往隻有供應鏈、運營和資金上全方位過硬的平臺,才能挺過這一輪的行業“寒潮”。
叮咚買菜創始人梁昌霖認為,“生鮮行業現有市場規模隻是浮在海平面上的冰山一角,隱藏在海平面下的供應鏈能力、底層組織能力、財務能力和數字算法能力,以及更本質的現代農業技術的應用,才是決定企業未來能走多遠的關鍵因素。”
以此觀之每日優鮮,其對生鮮行業的攻伐、對前置倉前景的探索還將繼續。
對於納斯達克的通知函,每日優鮮回應,不會影響公司的業務運營及ADS在納斯達克上市和交易,公司將采取一切合理措施,在規定的寬限期內恢復合規。
但對於每日優鮮而言,時間已經不多瞭。
(應受訪者要求,文中李準、周博均為化名)
原標題:《四年虧損近百億,每日優鮮找不到“答案”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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